“像面对死亡一样的恐怖” 浅见夫妇下车之后,站务员和列车员依然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列车仍然继续前行。林泰男释放的沙林毒气仍在车厢肆虐。在列车抵达八丁堀车站后,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时年30岁的高桥和之登上了这趟列车。 高桥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车厢里(我)边上的人,面色都十分可怕,鼻涕和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有一部分人昏倒了,瘫坐在地上。我觉得情况十分不妙。”在列车抵达筑地车站后,车厢里还没有昏迷的乘客开始向门口移动,准备逃离这班列车。但不幸的是,多数人没有逃过这一劫。列车打开车门后,更可怕的场景出现在高桥和之的眼里,“几十人在走出车厢后就昏倒在了地上,我当时吓坏了,立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高桥和之也受到了沙林毒气的侵袭,“(跑着跑着)就觉得喘气十分困难,鼻涕眼泪什么的都流出来了”“但是我觉得我不能倒在车站里面,就更加努力地跑”。终于,高桥和之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车站,昏倒在车站的地面出入口楼梯上。 在医院醒来时,高桥和之还没有完全摆脱沙林毒气的侵袭,看到自己身体上被插着各种管子,回想起刚才的恐怖场面,“感觉就像在面对死亡”。康复之后的高桥和之,对于筑地车站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每每想到这个车站,他就会想起那恐怖的场面和毒气侵袭带来的恐怖体感。这些回忆与感觉让他多年都不敢靠近这个车站,出行时也通过换乘等手段绕开。直到2010年,45岁的他才在心理健康指导人士的帮助下来到筑地车站,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他在那里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直到那时候,我才觉得,‘啊,总算摆脱了困扰’”。 作为毒气事件中最后一位被审判的被告人,前“奥姆真理教”信徒高桥克也说了这样的话——“(在逃跑过程中)我多次想,把‘末日裁判’提前降临给普通人,用这种手法惩罚世界究竟好不好?” “我知道有不少的人面临着和我一样的问题与困扰,这都是那些疯子害的。我整整受了15年的折磨!没有什么比恐怖主义更恐怖的东西了,绝对没有!”在最后,高桥和之斩钉截铁地说。 “不再是被害者,而是体验者” 在另一条被袭击的线路——东京营团地下铁千代田线的霞关车站,装满毒气的报纸包被车站站务员高桥一正踢到了站台上。该站的另一名站务员丰田利明,用未加保护的双手将散发沙林毒气的报纸包装进了塑料袋中,并把它转移离开了站台。“当时我拿起了这个报纸包晃了晃,听到里面有‘扑哧扑哧’的声音,我害怕这是爆炸物,觉得这个东西不能留在站台上”。过程中,纸包里面的塑料袋又被高桥弄出了一个口子,液态沙林喷在了高桥的裤子上和丰田的手上,而丰田随手把这液体涂抹在衬衫上。 这是2005年3月20日,在日本东京地铁霞关站,地铁工作人员为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中的遇难者默哀,以示悼念。当天是这一事件10周年的纪念日。 丰田利明迅速返回车站办公室,希望在记录完工作日志后就通报警方来处理这个报纸包。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了沙林毒气的中毒反应,并且由于双手和衬衫上都有沙林液体的残留,中毒程度快速加重。意识逐渐模糊的丰田根本拿不动手中的笔。这时候,“我看见了他(指高桥一正)就在站台上晕倒了,他当时离我不到3米,满嘴都是白沫”。丰田还想向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没有站起来,几秒钟之后,他也晕倒了,丧失了意识。不过幸运的是,丰田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在医院里苏醒过来了。 而同样被沙林“包围”的高桥一正却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从死神手里夺回自己的生命。不幸的是,高桥一正也一样饱受着后遗症的折磨。 对于自己没有死这件事,“我就想,‘我为什么活下来了?’、‘我之后的人生应该怎么做才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高桥人生的转机,是事件发生18年后的2013年。那一年,68岁的高桥一正,在高中同学的同窗会上,面对着200余人,讲述了事件中自己的经历与感受,台下听众在他讲完之后,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就在那一瞬,我觉得之前十几年的阴郁一扫而光。如果‘被害者意识’还是我思维感受的主流,我觉得我永远也不能向前看,当我以‘体验者’来去看待这个事件,我觉得我立刻就跨越了相当多的心理障碍。我不再是被害者,而是体验者”,“十几年过去了,‘被害者’的心理障碍再不克服,我觉得人生就要荒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