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里亚纳海沟暗藏于亚洲东部太平洋底,一道全长2550千米的弧,最深处超过1.1万米。人类——或者人造设备——抵达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高压、漆黑和冰冷的一个世界深藏其间,罕有生命痕迹。

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地处三亚,2018年4月12日下午,习近平在这里拿起采自马里亚纳海沟的海水样品仔细端详,然后同完成这一壮举的科研人员一一握手。那天下午,他顶着北纬19度的烈日去了一片稻田。88岁的袁隆平院士拉着习近平的手走进田埂。这位杂交水稻之父总对人说,杂交水稻能成功,一半功劳在这里。阳光炽烈,土地温暖,海南已是育种圣地。

2018年4月12日,习近平在国家南繁科研育种基地(海南)同袁隆平院士等农业科技人员亲切交谈

从万米之下,到一粒种子,习近平在宣布海南全岛成为自贸区之前,先花了一下午关心科技如何发展。

“一滴水可以反映出太阳的光辉,一个地方可以体现一个国家的风貌。海南发展是中国40年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历史见证。”他在一岛之上,情系一国改革。

仅仅过去半年,习近平便再度飞到南海之滨。这次是伶仃洋畔。他为桥而来,一座长达55公里的桥。改革开放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在其40周年之际,中国架了世上最长的跨海大桥。像个隐喻。

香港对面,邓伟雄在12楼的房间里,每日都能俯瞰深圳河。他的人生跟这条河渊源太深了。年轻时邓伟雄打渔为生,以为会这样度过一生。1980年深圳成了经济特区,他跨过深圳河,去香港买来二手汽车跑运输,成为全国最早一批万元户。历经半生奋斗,如今他终于可以颐养天年,全家每月光租金收入便有3.5万元。追昔抚今,他感慨万千。只是没想到,2012年底的一天,习近平出现在他家客厅里,一起俯瞰深圳河,一起赞叹改革开放。

对海内外时政观察者来说,之前一天具有更强烈的信号意义。既未封路,也未清场,习近平来到莲花山公园,向邓小平雕像敬献花篮。这是他成为总书记后离京第一站,意义不言自明。整整六年后,习近平再到深圳。“党的十八大后我考察调研的第一站就是深圳,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再来这里,就是要向世界宣示中国改革不停顿、开放不止步,中国一定会有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新的更大奇迹。”

2018年10月24日,习近平再次来到广东,在深圳参观“大潮起珠江——广东改革开放40周年展览”

六年前那次考察,习近平还去了腾讯。2012年底,这家中国互联网巨头市值逼近千亿美元,六年过去,腾讯市值已超过4000亿美元,跻身全球十大科技企业。同样的故事发生在杭州的阿里巴巴,如今亦是全球十大科技企业之一。就在几年间,更多中国企业成为世界级企业。世界500强榜单里,2012年有73家中国企业,2018年增至120家,增长近50家。

二

32岁那年,习近平到任厦门。此前的1984年,邓小平给厦门题词“把经济特区办得更快些更好些”,改革春风吹过,其他经济特区却早跑了起来。

“倍感时间紧迫啊!”33年后,习近平站在国家博物馆,看着邓小平当年的题词,对一切记忆如昨。

1984年,中央决定开放沿海14个城市,厦门位列其中。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亲身参与了改革历程。他记得,“当时的厦门基本上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晚上的灯光非常稀疏,外国商人和游客也很少见”。如今,“海风海浪依旧,厦门却已旧貌换新颜。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夜晚到处是灯火辉煌,抬头仰望是清新的蓝,环顾四周是怡人的绿。”

在这般对比中,改革开放如奇迹般面对世界。

同样作为对比,iPhone用户体验这两年提升了不少。倒不是手机本身有何不同,而是苹果将iCloud服务交给了“云上贵州”负责运营。简而言之,“根据地”选在中国后,手机快了起来。这事在几年前无从想象。苹果将iCloud服务放在中国可以理解,但不会有人想到会在贵州。在这个连平原都没有的省份,工业都很少,遑论飞到“云”端。

在这之前三年,习近平在贵州考察大数据产业发展。看到当地400多家企业从事大数据,建成了全国第一个大数据交易所,有企业计划集中1000名顶尖医生在网上提供高端健康服务……他转身对当地干部说:“我听懂了,贵州发展大数据确实有道理。”

2018年,贵州召开中国国际大数据产业博览会时,习近平特地发去贺信。

2015年6月17日,习近平来到贵阳市大数据广场,走进大数据应用展示中心,听取贵州大数据产业发展、规划和实际应用情况介绍

三

湖南,湘西十八洞村。

2018年夏,本扬沿着石板路走进了村子,穿过邮局、农家乐、自助取款机和一间书屋,到了石爬专老人家中。这位老挝人民革命党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此行是沿着习近平走过的路考察。

习近平来十八洞村,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人民日报记录下了他同石爬专老人的对话——

“ 该怎么称呼你?”石爬专老人问。

“这是总书记。”村委会主任介绍。

习近平总书记握住老人的手询问年纪,听说老人64岁了,总书记说:“你是大姐。”

正是这一天在这个村子,习近平跟村民们座谈中提出了“精准扶贫”。从那至今五年间,这一理念指导着中国的脱贫攻坚。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最为世界瞩目的成就之一,便是让超过7亿人脱离了贫困线。如今,习近平决心在2020年让这个国家实现全面脱贫。

2013年11月3日,习近平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排碧乡十八洞村苗族村民施齐文家中同一家人促膝交谈

眼前所见,让本扬很受触动。也因了这段机缘,石爬专老人才会接到这样的邀请:“老中两国友谊源远流长,现在您的生活富裕起来了,也欢迎您到老挝走一走、看一看。”

到困难地区看望群众,早已成为习近平国内考察的重要主题。他到老乡家掀锅盖、看猪圈、进厕所,关心粮食和蔬菜,关心收成与健康。即便两次考察富饶的广东,都专门去看望了贫困户。2015年习近平曾动情回忆,这是他持续40多年、花精力最多的工作,去过中国绝大部分最贫困的地区。

习近平的扶贫思想,最为鲜明的特色便是“精准扶贫”。在不同场合,他不厌其烦地解释,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成败之举在于精准,他反对搞大水漫灌、走马观花、大而化之。

最严峻的是时间短、任务难。2015年底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期间,中西部22个省份党委和政府主要领导向中央立了军令状。这是片真正的战场,也有流血牺牲。2013至2016年间,120多名共产党员牺牲在脱贫攻坚一线。从中央到地方,各层“链条”为此全面转动,年均减贫人数超过1300万。

四

“长江病了。”习近平说,“病得不轻了。”

时隔两年,这话他在长江上游重庆说了一次,又在中游武汉重复一次,都是在其亲自主持召开的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重复强调生态问题并不鲜见。甘肃祁连山生态问题,习近平多次作出批示后,中办、国办公布了4000多字的通报,狠话迭出,指名道姓。

2018年4月25日,习近平在荆州港码头登上轮船,顺江而下,考察长江

秦岭违建别墅的审判日,在习近平6次批示后到来。今年7月起,中央直接派驻整治工作队伍进入陕西,中央纪委副书记徐令义任中央派驻专项整治工作组组长。在专项整治工作动员部署大会之前,工作组与陕西省委一起开了整整7天会。随后,陕西全省乃至中央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到场。这场“拆违”,从一开始便不同寻常。人们的目光难免被吸引到奢华别墅,以及违规占地、供地、建设等问题上来,悬于头上的,却是对生态环境的突出强调。这成为一场全民围观的生态课,人们在“10万+”点击量文章中,咀嚼其背后深意。

沿长江行至下游,长三角腹地,浙江安吉坐拥竹海、山林与色彩。这个以白茶闻名之地,曾出现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卧虎藏龙》中,竹林涌动之下,大侠李慕白教训桀骜不驯的玉娇龙。即便如此,安吉人也难以下定决心。正处发展与保护的两难抉择之际,迎来了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在安吉余村,党支部书记潘文革的本子上,保留着13年前一场会议记录,其中一句便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十几年过去,这个理念得到了宝贵的实践。如今,安吉县人均7分田,人均GDP超1万美元。

从2013年起,习近平在不同场合反复提到这句话。这个理念走出浙江,成为举国之内对生态发展的共识。

浙江省安吉县余村村口的巨石上刻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十个红色大字

五

上海中心大厦高632米,中国最高、世界第二。从119层观光厅向下看,便是一幅画卷,黄浦江、东方明珠、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杨浦大桥、世博园区尽在眼底。你若热爱上海历史,能从这里细数百年。过去40年最为繁华。那几天,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在上海举办。面对来自172个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的参会者,习近平在主旨演讲中说,“中国经济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个小池塘”。

改革开放如同一条流了40年的河,汇流成海,又冲积出参差景致。11年前,习近平在上海工作期间,亲自审定了上海中心大厦的设计方案。此楼成为他在国内考察登上的最高点。站在上海,为中国改革高瞻远瞩顺理成章。

上海自贸区,习近平称作“大试验田”,不仅要“播下良种,精心耕作,精心管护,期待有好收成”,还要“把培育良种的经验推广开来”。2014年习近平考察后,上海自贸区几乎每月都会向全国提供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自贸区也从上海的“独上高楼”,变成13个自贸区的“高楼林立”。

2018年11月5日,习近平出席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

事情并不总是这么宏大。

在虹口区一家市民驿站里,习近平听完汇报后说,“垃圾分类就是新时尚。我关注着这件事,希望上海抓实办好”。

这让人想起他几次就“厕所革命”作批示,要求努力补齐这块影响群众生活品质的短板。时不时地,在国内考察调研中走入农户家里,他会问起村民使用的是水厕还是旱厕。如果人们记忆再远一些,会记起习近平在陕北插队时,修建了冯家坪公社赵家河大队第一个男女分开的厕所。

今年8月的一次指示,则是看到《中国学生近视高发亟待干预》后作出的。习近平将学生近视呈现高发、低龄化趋势定义为“关系到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大问题”,要求“必须高度重视,不能任其发展”。

得有双清亮的眼睛,才能站在中国最高楼眺望。

六

起重机喷绘成亮黄色,刚刚下线,重达54.99吨。这个庞然大物能伸出七节73米主臂,轻松应付油田、码头与桥梁工地上诸多工程。驾驶室极为宽敞,宽近3米,习近平坐在方向盘前,同技术人员详细聊起了这台“完全由徐工集团自主研发、拥有30多项专利、打入多个发达国家市场”的起重机。

2017年12月12日,正在徐工集团考察的习近平,坐进刚下线的XCA220型全地面起重机驾驶室,向技术人员详细询问起重机的性能、产量、价格等

C919个头也不小,习近平先在驾驶舱主驾驶座位上,了解速度表、高度表、航迹图之类的仪器仪表,又起身穿过客舱,两次坐下来感受第一架国产大飞机。“我们要做一个强国,就一定要把装备制造业搞上去,把大飞机搞上去。”

论及中国改革,习近平的位置正是驾驶舱里的掌舵人。他总关心手中所擎的是否来自自主创新,也准备好了对这些成果全力支持。在上海汽车集团技术中心,他看到停放着几辆自主品牌汽车,后车门打开着,“我来坐一下”,便坐了进去。下车后他告诉企业负责人,“中央已经决定,公务车都要用国产车,这对自主品牌汽车是个机会,大家一定要努力”。

真正令他忧心的,是那些“卡脖子”的创新,拦在中国改革路上。习近平深知问题所在。“底层基础技术、基础工艺能力不足,工业母机、高端芯片、基础软硬件、开发平台、基本算法、基础元器件、基础材料等瓶颈仍然突出”,他在两院院士大会上说,“形势逼人,挑战逼人,使命逼人”。这篇讲话,人民日报刊登了全文。

大国重器,必须掌握在中国人民自己手里。

七

“我看天塌不下来。”

说这话时是2013年9月26日,那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审议《关于二〇一三年上半年中央巡视组巡视情况的综合报告》。正值反腐激烈之际,海内外密切注视着中共不断打破“禁区”与“惯例”,知其然却未必知其所以然。

事后看来,习近平顶住了巨大压力。在反腐斗争持续深入之际,舆论中有些人认为,反腐让干部不作为,甚至影响经济发展。习近平明确表态,我们党反腐败不是看人下菜的“势利店”,不是争权夺利的“纸牌屋”,也不是有头无尾的“烂尾楼”。

故宫以西,中南海占地并不大,却是国家中枢的象征,指引着96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人民一同向前。从体制机制改革,到干部队伍建设,举起全面深化改革大旗之际,习近平为此殚精竭虑。改革的四梁八柱,在习近平领导之下日渐完善,全面深化改革的主体框架基本确立。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十四个坚持”,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今年,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全面启动,31个省份的省级机构改革方案全部获中央批复同意。

2017年10月25日,党的十九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与中外记者见面

习近平亲自挂帅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共开过40次会议。自今年3月开始,改名后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共开过5次会议。这45次会议,用时4年多,审议了范围极广的数百个改革话题,比如,足球、教师、疫苗、全科医生……许多直接关涉民生。

诸多词汇与改革的关系,在最高领导人亲自参加的诸多会议中被逐一确立。比如,在谈到改革与法治的关系时,习近平列举了战国时期商鞅变法、宋代王安石变法和明代张居正变法,认为改革从来与法治紧密结合,变旧法、立新法,莫不如此。“做到重大改革于法有据,改革和法治同步推进,增强改革的穿透力。”

八

北大荒,万亩稻田正进入丰收季,秸秆已是漂亮的金黄色,丰收之色。收割机从远处轰隆着驶来,司机们看到习近平,跳下车围拢过来。北大荒这个名字深藏于中国人记忆里,习近平随口便说出了当年的顺口溜,“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半个世纪过去,老故事留在历史中,为中国人解决温饱问题的使命却始终未曾改变。

“中国粮食,中国饭碗。”习近平在北大荒捧起一碗大米。

2018年9月25日,习近平抵达黑龙江。这是他在七星农场万亩大地号了解粮食生产和收获情况

在东北三省考察期间,习近平主持召开深入推进东北振兴座谈会。这些年,像这样的座谈会他开过许多,如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陕甘宁革命老区脱贫致富等区域工作,党的新闻舆论、文艺、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等专项工作座谈会。

回首中国改革,每当改革步入关键处,便需要最高领导人一锤定音。当年,“大包干”的讨论,“姓社还是姓资”的讨论,市场经济的讨论,都经历了这样的过程。

站在改革开放40周年时间点上,让人为之一振的,是11月1日的民营企业座谈会。面对50多位民营企业家代表,习近平态度明确,“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是我们自己人”。

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主持召开民营企业座谈会

世上并无不可逾越的寒冬。对民营企业的支持,本质上是对社会活力的保护。

世上也没有容易逾越的寒冬。不妨将目光投向更北,2014年,习近平在索契接受俄罗斯电视台专访时说过这么一段话,如今读来,其实他对于中国改革的未来,清醒而坚定:“容易的、皆大欢喜的改革已经完成了,好吃的肉都吃掉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这就要求我们胆子要大、步子要稳。胆子要大,就是改革再难也要向前推进,敢于担当,敢于啃硬骨头,敢于涉险滩。”

习近平看得远。他回顾历史,发现如同大海可经历无数狂风暴雨,中国也挺过了5000多年的艰难困苦。面向未来,中国有足够信心昂然挺立。站在40周年的历史节点上,习近平吹响号角——

“我们要以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为契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将改革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