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话消失后的真实写照。

    昨天下午，舟山市人民北路百世德咖啡的玻璃门上，贴着房东的“逐客令”，因为拖欠租金，房东要收回房子。

    咖啡馆上下两层楼，约莫两三百平方米。隔着门往里看，地上堆着报纸信件，桌上的烟缸堆满烟蒂，被子床单之类的被扔在沙发上。

    昔日的繁华如今被一把挂锁锁住。坊间传言，咖啡馆老板夫妇卷走上亿元资金人间蒸发，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3月初的一个晚上，这对夫妇章某和陈某走进当地公安机关自首。随后，因涉嫌一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被刑拘。

    这是舟山迄今为止数额最大、牵涉人数最多的一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涉案金额初步估计1.7亿元。警方表示，此案还在进一步调查。

    舟山城市新贵

    百世德咖啡，是香港一个连锁品牌，在全国各地都有加

    常去咖啡馆喝茶的李先生说，每次都看到章某默默地坐在咖啡馆一个角落，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不说话，就在那里上网”，和客人打招呼的都是陈某。

    论知名度，陈某的名气远远超过了她的丈夫。一个朋友说，生意场上的打点张罗和借钱，大多是陈某出面的。

    凡见过陈的人都说，陈穿得很好，平时化妆很浓，粉擦得很厚，一出汗粉全部塌下来了。“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对人际关系很有一套”。

    从2008年下半年开始，这对夫妇一下成了舟山的城市新贵，“一人一辆奔驰，全身名牌”。

    破产早有端倪

    事实上，他们破产的窘境早有端倪。

    章某夫妇居住在海洋学院附近的一个新小区，按市值算，值三百多万元。他家铁门上贴着停电通知单，落款时间是3月6日。一般欠费3个月以上，电力部门才会采取这种强制措施。

    据知情人透露，这对夫妇的女儿在国外念书，今年的学费还没付。

    百世德咖啡宁波总部的采购人员说，去年年底，舟山会所欠下三四万元的货款，他们已经停止供货。咖啡馆派去宁波总部学习的员工近半年的工资也一直未付，员工过年也没回家，就在宁波等着“后方”发工资。

    给咖啡馆供货的一个鱼贩说，他去年年底曾上门讨钱，结果被打发走了。“年底吃饭，她好像喝醉了，现在想，也许就是借的钱太多，压力大吧。”一个和陈某吃过饭的人说。

    包括借钱给这对夫妇的人，所有和他们有交集的人的记忆里，最后见到他们的时间，几乎都定格在过年前。

    看不见的投资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钱，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光鲜生活的背后，钱是哪里来的。章某夫妇最大的一个手笔是，2009年舟山市教育局办公楼二层至七层拍卖时，花了2000多万元拍下。此后，他们将场地租出去开宾馆和足浴店，自己未曾涉及经营。

    去年，这对夫妇注册了浙江百世德集团有限公司。公司网页介绍，这是一家从事房地产开发、理财咨询、机械制造、船舶配件、宾馆、足浴、泡脚等项目的公司。

    记者调查发现，所谓的船舶配件、足浴、宾馆等经营项目，并不存在。

    他们的投资公司，就在百世德咖啡馆隔壁，一个很小的门面，门上也挂着铁锁。隔壁水果超市的店员说，前几天有人到咖啡馆搬东西，投资咨询公司也跟着关门了。

    知情者透露，“他们就这么一个咖啡馆，是看得见的。”

    他们的发家史

    陈某和丈夫都出身农村，年龄相仿，40岁挂零。

    据知情者透露，他们“也是放高炮的”（当地土话，民间高利息的借贷），赚到了第一桶金后，买了点房子，就开始大规模圈钱了。2008年，他们在舟山场面上频频露脸，是圈钱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开出的价码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月利息从5分到1角5分不等，有的是2角”，而到去年下半年，他们的价码已经高得离谱了——月利息四五角，“那是什么概念，1万元借1个月，就有5000元的利息”。

    这个知情者推测说，那时，他们可能面临绝境了，只要是钱就好，反正也知道还不掉了。

    但借钱给他们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们“圈钱”时，对外宣称“我有政府的朋友，我们都是一起做的”。

    而且，“她每次都很准时还利息的”，知情者孙先生（化名）说，每月初，放在他们那里钱的人，都会收到利息，“你要取回钱，只要提前几天打个电话就行” 。

    此案涉及30多个人。其实，还远远不止，“因为这些人的钱也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就像所有的圈钱游戏一样，到最后都是“借新钱还旧债，10个瓶子9个盖”。陈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多的时候，有几亿元，但这些钱终究不是她的，利息也高得吓人。

    供销社主任涉案

    在这条圈钱链中，有相关部门的人牵涉其中。

    据可靠消息说，舟山市定海区供销社主任戴某在半个月前被纪委请去“喝茶”，至今未归。此次连同被调查的还有供销社办公室主任和一个会计。如今，定海区供销社主任已换人代任。

    认识章某夫妇的人说，戴可能借了6000多万元给陈，“合股做生意”，陈则许诺了高额利息给戴。

    拍卖教育局房子时，有人曾看到戴和陈都在现场。关于戴的6000多万元到底从何而来，坊间议论纷纷，一种说法是他在公款上“做了手脚”。

    今年2月28日，定海审计部门发布的一份审计通知称，“自2011年2月21日起，对你社主任戴某自2006年9月至2010年12月任期内的经济责任及其任期内的单位财务收支情况实施送达审计，必要时将追溯以前年度或延伸审计其他单位，请予以积极配合。”

    这份通知最后还附上了审计承诺函、审计组纪律、审计纪律征询函、被审计单位应提供的资料清单，让人觉得规格与其他的常规审计不同。

    为何血本无归

    “老百姓手上的闲散资金多来自一些‘灰色收入’”。舟山银监会有关人士分析说，舟山靠海，国家大力推进远洋经济，而出海捕鱼等用的船舶多是私人制造，造一条船要几千万元，一个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多资本，造船的钱都是民间集资来的，然后老百姓靠的就是赚利息差。

    2008年金融危机后，相继开张的大小典当行、担保公司、投资咨询公司等，都成了中小企业融资的途径。在这条融资链里，一些典当行、投资公司等，暗地里打擦边球给企业高利息“放款”，这条链的“虾米”就是民间资金。

    久而久之，“钱生钱”成为一个民间习俗。

    但这条“钱生钱”的链里，最受影响的就是那些闲散资金。

    因为，老百姓“把钱交上去”时，有时是没有保障的，即便是信用好有字据，一旦资金链断裂，极易造成血本无归的悲惨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