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客户端讯 老人们在村子里的生活几乎长得一个样。一排排整齐的二层小楼,白天家家大门敞开,他们支起小方桌,搬来小板凳,坐一起打纸牌或麻将,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72岁的农民徐玉坤不在家乡这幅平静祥和的画面里。相比纸牌和麻将,他更醉心于那只用透明胶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头盔。戴着它骑自行车上路时,徐玉坤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雄鹰。 务农大半辈子的徐玉坤始终不甘心就这么待在村子里,“难受”,“总是想出去”。在将双目失明的父亲养老送终,看着四个女儿全部出嫁后,他终于迎来了自己命运的转机。12年前的一天,他决心出走,“到走的时候就是,如果不走就死,就到这种程度。” 徐玉坤将自己的出走行动视作一份“企盼太久”的事业——一种高于自己生命的事,“像唐僧取经一样,在追寻自己的使命和信仰”。至今,他的骑行里程近11万公里,涉足中国的33个省、市、自治区以及亚洲、欧洲、大洋洲、北美洲的25个国家。 对于这件事的意义,徐玉坤相信,他在传递的是一种精神力量,“我的事迹感动了各阶层的人,当面痛哭的都有,它是鼓舞,它是一种精神力量……” “这在农村就是极大的不正常。”徐玉坤的三女儿徐秋菊说,“其实他活在一个精神上很高贵,但是实际情况很窘迫(的状态中),他在这两点间游走。” 在徐秋菊的眼中,父亲虽然环游了全世界,但却始终“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我走了,找不到了” 2007年4月7日晚,60岁的徐玉坤骑着他改装过的“老伙计”上海老永久上路了,从河南省南阳市溧河店村一路向北,开启了似乎没有尽头的一个人的远行。 但事情远非看上去的那么顺利。 早在1999年,徐玉坤第一次向家人提出骑车走全国的想法时,便遭到了全体反对,“家里一开会,大家都训我,‘弹劾’我,最后走不了”。后来,他“每天做梦都是这个事”。 2007年,随着四个女儿全部成家,徐玉坤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任务”完成了,他再也等不及了。这一次,他选择了不辞而别。他把路上要带的东西提前转移到了一位彼此信赖但与家人不相识的朋友家。趁着老伴睡熟,一声不响地溜走了。 转天,在离家100里外的地方,他给老伴打电话:“我走了,找不到了。” 他在日记中写下:不走完祖国一周就没有独特,没有独特就抚不平我的心,心里不平衡回去还是不幸福,还是痛苦得要死。 徐玉坤只上了五年学,60岁以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但他并不甘心。徐玉坤的四个哥哥姐姐全都走出农村,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他5岁丧母,13岁时父亲因为青光眼而双目失明,留下最小的他辍学在家照顾父亲,直到1990年父亲去世。 “(每天)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这样几十年,你说心里多难受?就是有总想出去那种心,到走的时候就是,如果不走就死,就到这种程度。”徐玉坤说。 出走的第12天,他到达北京,在天安门广场向毛主席像宣誓:“我的大旅行开始了!” 12年来,骑行路上他每天四点起床,打点好行装后吃早饭,五点左右出发。自制的油皮大包横跨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徐玉坤驮着至少30公斤重的行李平均每天骑行100公里。行李中有衣物、帐篷、厨具,也有相机、充电宝、备用手机。 除去装备,徐玉坤还背负着一项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记日记,即使再累也尽量坚持;自途经的第二座县城起收集沿途各地的邮戳和印章:邮局、博物馆、旅游景点、特色小店……在徐玉坤眼中,这不是负担,而是“铁的纪念”,不但便于自己回忆,回头向他人讲述每段经历时也无需再证明什么。 在路上,他很少随意休息,扎扎实实地匀速前进,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往前走,不能慌。“但是有个别时候也是腿疼,我会说,这个腿呀是你让我休息,其实我心里不想休息。”徐玉坤边说边轻拍着大腿。他身穿军绿色的工装裤和军绿色的胶鞋,裤脚以红色绑带束口,以防卷到车轮里,是常年骑行的习惯。 徐玉坤相信,“不能总是留恋一个景,前面还有更好的”。可他也不是永远都在埋头赶路。他会在所到之处每一座典型建筑前支好三脚架,按下相机的定时键,为自己留下一张标准的游客照,有时一个呆呆的头像不小心占据了相纸的“半壁江山”;他也会停下来蹲在路边的水沟旁看天鹅哺育幼仔,感叹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欧洲村庄带给他的安全感;他还会在第一次见到自动收番茄的机械工作时主动和当地人用翻译器交流,打听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 睡眠时间短又起得早,困意总在每天上午11点钟左右向他袭来,眼前一片恍惚。他通常会在路边找一块平坦的地方,眯个一二十分钟,醒来之后,“哎呀!那清醒,那美!” 有一次在新疆,当时的环境条件不允许他在路旁小憩,徐玉坤只好用一条指头粗的三角带,一头挂在自行车上,在行进中用力抽打自己的脊梁,直到打醒为止。 扎帐篷是徐玉坤的常规住宿方式。欧洲之行的80天里他只住过5次旅馆,北美的4个月虽有民宿平台免费提供住宿,也只是住过39次,更多时候是为了解决充电和网络问题。 如何解决吃饭的需求?徐玉坤的原则大抵是不饿肚子就行。国内用自带的电饭锅煮饭,在东南亚烧柴或者买煤气灶做饭,而到了欧洲和北美,各方面规定更严格,他只有吃冷食。 “哎呀!真好吃啊!”在加拿大录制综艺《奇遇人生》时,徐玉坤把自行车放在路边,与阿雅和Angelababy并肩坐在地上,各自吃着一小桶方便面。镜头外,徐玉坤说,那是他在几个月的旅途中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泡面。面包、火腿肠、就着矿泉水一泡才是他骑行中饮食的常态,“完全是凉的”。 骑行至澳大利亚东南部的千里无人区,由于严重断粮,徐玉坤不得不吃掉夜里被汽车撞死的三只袋鼠。他用随身携带的刀具将袋鼠剥皮,挂在树上,再用锅煮熟。徐玉坤回忆起袋鼠肉的味道,“不太好吃,它没有油啊脂肪啊,全是肉,但是它不像牛肉羊肉有点香,它不香,它有点酸酸的。” 67岁的北京骑行爱好者老马是徐玉坤的新朋友。老马有很多专业的骑行装备和“知识储备”。“骑行的人都会注意各方面的常识, 徐玉坤什么都不管,他有时候挺固执的。”老马说。徐玉坤在美国时,老马就曾提醒过他要刮刮胡子,穿着得体一些,没东西吃的时候可以去教堂领,可这些建议徐都没有采纳。 直到不小心私闯民宅,差点被当成流浪汉从美国人的枪下逃跑,徐玉坤才反思自己,“当时认识不到,我以为我想咋着就咋着。” 徐玉坤很早就戒了烟,在路上经历过两次醉酒后也不再轻易沾酒。陪伴他独自前行的通常是手机里的音乐。 他的手机里存着几十首《西游记》的插曲,设置了连续播放,“哎呀,我特别喜欢,来回地听不够。” 说着,他招呼三女儿徐秋菊把他最偏爱的一首歌《敢问路在何方》外放出来,“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 “那和我的行动是一致的。”徐玉坤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