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美忠在济南 黄智义 摄
汶川大地震那一刻,老师范美忠先于学生跑出教室。面对指责,他说:“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只有为了我的女儿我才可能考虑牺牲自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管。”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因此被称为“范跑跑”。
自从汶川大地震后,范美忠以一个“孤独者”的身份“出山”,一遍又一遍地申述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在近期重庆大雨中,重庆出租车司机文师傅弃乘客不顾,自行逃脱,被称为“文跑跑”。“范跑跑”、“文跑跑”在本质上是否有关联?范美忠对“文跑跑”是支持还是反对?
8月29日,范美忠应邀来济参加齐鲁电视台《开讲天下》栏目,讲述他对“文跑跑”事件的看法。当日下午2点30分,他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
关于自己 我骨子里是个隐者
记者:你是北大毕业的,你觉得自己另类吗?
范美忠:北大是中国最好的学校之一,但也有糟糕的地方。在中国,还没有特别牛的学校。北大有自由开放之风,我在北大并不突出,因为大家都很怪,都很独立,都有自己的思想。我的同学不觉得我有多怪。
记者:你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范美忠:我骨子里是个隐者,像陶渊明。但这不能说我这个人只顾自己。我以前过着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生活,但如今承受了很多攻击。我所追求的不是大众之名,而是学术之名。我与大众不搭界,没有交集。
记者:“因言获罪”之后,你的生活改变了很多,你如何承受?
范美忠:我没有利用地震炒作自己,更没有利用自己的奇谈怪论炒作自己。我被攻击后,反而说话有更多的人听了。我以前是无名小卒,虽然有实力,但没人听我说话,如今我很多过去的文章都被翻出来了。我有自信,我有江湖地位,但无体制地位。
另外,我现在生存更容易了。很多人错误地估计我现在的生存有问题,其实错了。现在,有很多单位请我去工作。在网上,支持我的人超过50%。
当我吃不起饭的时候,也许会低头。但如今,我更不会妥协了。
记者:你和同学经常联系吗?
范美忠:来往的不多,但也有几个人关系比较好。我追求的是精神的交往和气质的交往。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喜欢中国的某些文化,太阴,没有真性情。我喜欢善良、正直、诚实、简单的人。
关于现状 我从没离开过光亚学校
记者:你是从北京来济南的吗?有些媒体说,你去年被都江堰光亚学校解雇后去了北京……
范美忠:我从成都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光亚学校!
记者: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光亚学校教书?
范美忠:对,我现在还是那里的老师。去年有媒体说我去北京开华教育公司担任老师。其实,这家公司当时想请我去当名誉校长,并开讲座。后来,不知道是这家公司迫于教育主管部门的压力,还是中央民族大学迫于压力(讲座在该校举行),讲座取消。
当时说好聘用一年,但我一次课也没有讲。后来,他们给我汇来6个月的工资,我收下了,这算是我给他做广告得到的广告费。
关于家人 不管别人怎么说母亲知道我爱她
记者:你在地震后说,哪怕是你母亲,你也不会管。这句话让你非常被动。
范美忠:这是一个极端的比方,我是想说明两点:第一,那时的情况万分危急,以我的能力,我只能救出一个小孩,也就是我女儿;第二,生命是平等的,我的生命不比别人更不重要。
记者:其实,你的母亲也不会同意你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生命,因为她爱你。但她心里会不会 很难受?
范美忠:其实,不管别人怎么说,母亲知道我爱她。爱在平时的行动上,不在这一两句话。曾有人就我这些“出格”的话问过我母亲,她说没事。她知道我这个人说话很直,而且我平时很爱她。
记者:你经常回家吗?家人有没有受累于你的言行?
范美忠:我一年回家两次,主要是看望母亲和兄弟姐妹,给母亲买些东西。家乡对我来说毫无魅力可言,走在村里,没人能够理解我的思想,我对他们也无话可说,说了他们也不懂。
记者:你的言行会不会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她以后长大了,知道你的事情后会不会不快乐?
范美忠:我女儿今年两岁,还不大明白我的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关于我的事会淡化。我相信我对女儿的教育能力,能够让孩子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能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我知道这个社会总是在进步,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言行而伤害我的女儿、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子。我的博客里有很多人骂我,我一概不删除。有些人披着道德的外衣,其实内心很肮脏。
关于文学 易中天文笔不怎么样
记者:8月29日的《广州日报》采访了北大屠夫陆步轩,他说你是一个真实的人,比他还老实。他说你喜欢思考,因为写出来了,所以成了众矢之的。
范美忠:我知道他,但了解不多,他也很有思想。
记者:听说你被人利用过?
范美忠:有人搞一个先锋艺术的活动,邀请我参加,只给了我去的飞机票,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差旅费都没有给我。我觉得做人要有基本的诚信。我爱好文学艺术,对先锋艺术也有认同感,觉得他们很小众,很艰难,所以同意去,没想到对方一点诚信都没有。我很愤怒。
记者:《百家讲坛》里有很多人讲历史,他们都出了书。你也是学历史的,而且对文学感兴趣,你想过出书吗?
范美忠:我对《百家讲坛》不感兴趣,很多人的书我没看过。在易中天上《百家讲坛》之前,我看过他的一本书,文笔不怎么样。至于《品三国》,从传统的眼光来看,还行,但我不喜欢,因为这本书缺乏批判。
我现在有两本书稿。一本是文集,主要是我的散文、教育论文以及文学批评类的文章;另一本是对鲁迅《野草》的研究,绝对很牛,我敢说,我对鲁迅的研究是很厉害的。可惜,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出版社愿意给我出版。
关于“徒弟” 我相对地站在“文跑跑”的立场
记者:有人说“文跑跑”是你的徒弟,你如何看待?
范美忠:首先,我觉得任何民众都有尊严和权利,哪怕他是一个罪犯。随便给人起一个侮辱性的外号,这是不尊重人。其次,我不认为文师傅受了我的影响。他这件事说明了我以前的观点,他是出于求生本能。很多人以生命的名义剥夺生命,以道德的名义反道德。思考一个问题总是以道德为出发点,是容易出问题的。我觉得道德应就低不就高,相反,我们应该注重的是制度、技术和规范。
记者:你是站在“文跑跑”的立场?
范美忠:我是相对地站在他的立场。出租车司机只是开车而已,不能强加于他更多的道德。他有保护乘客的责任,但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觉得道路设计部门、交通部门以及市政部门更应该对这件事负责。
其实,有些规定是瞎扯,应增加更多的细节。比如一个老师60岁了,他的学生18岁,当歹徒闯进教室时,是老师保护学生,还是学生保护老师?
■后记
两个小时的采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在接受采访时,范美忠思路清晰,对答如流。他一直强调说,他是一个简单的人、有思想的人、有基本诚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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