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讯 在宁波市看守所里,有一个特殊的监区。 民警毛卓云在这里坚守了12年,他是全宁波公安系统中、唯一一名男性艾滋病病毒感染在押人员专职监管民警。 12年来,他累计管理教育艾滋病在押人员523名,其中判处死刑3名(其中死缓2名),无期徒刑3名,10年以上有期徒刑13名。 12月4日,中央电视台《宪法的精神、法治的力量——CCTV2019年度法治人物颁奖礼》落下帷幕,宁波市看守所民警毛卓云当选为CCTV2019年度法治人物。 昨天在宁波,我见到毛卓云和他的儿子,儿子说,“父亲决定接手艾滋病在押人员监管工作时,我与母亲并不知情。” “一天吃晚饭时,母亲拿着一份报纸质问父亲,问那个照片上的背影、那个报道里的毛警官,是不是他,父亲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慢慢道出原委、说出实情……” 艾滋小伙在看守所里自残 他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他 2007年,在那个“谈艾色变”的年代,面对职业暴露的高风险,很多人顾虑重重。 谁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毛卓云主动站了出来:“给我半年时间,管得好,让我干;管不好,我主动退下来。” 那一年,他44岁。 2013年的一天,在看守所,毛卓云见到一个年轻人,五大三粗,个头1米83,浑身是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笔帽,神情恍惚。 小伙叫阿华,因吸毒产生幻觉,捅伤女友后,面对追捕,还用匕首刺中巡逻民警的心脏。 他在看守所里待了140多天,多次自残。吸毒后遗症导致的精神异常,时常令他狂躁。 12月底,阿华又出事了。他像疯了一样,用头撞击监室的铁门,额头不断冒血,紧握的拳头,像随时会挥舞过来。 毛卓云靠着门,轻抚他紧握栏杆的手,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那半个月,他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总是梦见阿华血淋淋地站在那里。 “我豁出去了,我要跟他谈一谈。”向领导请示后,毛卓云进入监室,正想着如何沟通,阿华涨红着眼,突然扑过来,补上几拳。 旁边两名在押人员,冲出来挡在面前,一边喊着,“毛警官,你快走!”一边帮忙控制住了阿华。 毛卓云没有走,他等待阿华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落寞地坐在角落,他走了过去,像父亲一样轻轻抱住了他。 一旁的人都惊呆了:这是豁出命了!太危险了!如果阿华在他肩膀上咬上一口…… 而就是这个轻轻的拥抱,让阿华趴在毛卓云的肩头,像孩子似的哭了很久很久。 从设立艾滋病监区开始,看守所就为他准备了专业的防护服。 但防护服,他一次也没有穿。 他说,“我穿得像个宇航员,他们看不见我的脸,心理距离太遥远。” 他喜欢写信 写给犯人也写给儿子 刚开始与艾滋病人接触,毛卓云有自己的方法。他选择给在押人员写信。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看守所为了保护管教,特意改造了几间隔离性强的特别监室,有厚厚的玻璃门。于是,他把一封封信件贴在监室的玻璃门板上。 信的内容大致是:我们是平等的,你们可以提出自己的需求,但必须合理,我们尽量满足,但我们也有对你们的要求…… 写信这件事,他坚持了12年。据不完全统计,保留下来近百封。 后来,毛卓云又开始给儿子写信。 儿子毛智睿是宁波市公安局大榭开发区分局民警:“我去杭州上大学,父亲开始给我写信,一个学期,至少有两三封,每封信,都会超过千字,那时我不解,通讯如此便捷,父亲为何采用这种原始方式?父亲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在军校读书时,我爷爷也是这样给他写信的。这是一种传承。” “爸爸喜欢写信,他说,这种交流方式,比日常交流更好。写信要进行周密的思考、组织严谨的语言,同时可以留下历史,经常回头翻阅。”毛智睿说。 和所有小男孩一样,小时候他眼中的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他说,父亲以前是一个军人,在家时间不多,但每次回家,都会带给他小礼物,比如用子弹壳做成的挂坠或是飞机。 长大后,他发现父亲也是普通人,会因他调皮捣蛋而发脾气,也有诸多烦心事。 儿子说,父亲爱好书法,得空就挥毫泼墨,做公安,面对和接触的,多是人性阴暗面,写字能保持内心的静心正气,不忘初心。后来,母亲慢慢接受了父亲选择的工作,叮嘱他在与艾滋病看管对象接触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父亲的选择,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巨大勇气和善意,令我有一种源于亲情的骄傲感。” 警察父亲给警察儿子写的一封信 在宁波市看守所里,我看到了这些信件,整整齐齐垒在一起。我打开其中一封,是警察爸爸写给警察儿子的—— 儿子: 你好! 爸爸好久没给你写信了,有许多话想好好与你交流。 我讲话能力有限,而且常讲得不好引起误会,经过几天思虑,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好,每每想起一些事都夜不能寐。 爸爸的成长进步,与你大伯和爷爷常年写信密不可分。 到现在为止,我还保留着他们写的信件,几次搬家很多东西扔掉了,唯有这些宝贝没舍得扔。 今天写信给你,想从两个方面谈下我个人的观点。 一、关于恋爱与家庭问题。 爸爸的理解,婚姻是靠夫妻双方经营的,经营得好,这个家庭就和谐,否则会跌跌撞撞,磕磕绊绊。 我就两个人的情况来分析下,比如晓云(化名),不知道你与她是否还有联系。 我和你妈妈分析,主要是她妈妈太热心,可能导致你反感。 其实每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有一个好对象、好家庭、好归属。 我认为她母亲已看中你了。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是人之常情,你没必要反感,应感到高兴与自豪。 另一位就是女孩小明(化名),研究生、学艺术的。她本科毕业后,直接考入研究生,是个会读书的女孩子。 我想她属于那种成长股一类,我看好她的未来,人也长得漂亮。搞艺术的感情,也比较丰富。 希望你要积极主动去接触了解。 27岁的人,该收敛自己的心,爸爸在你的年龄已结婚了。 二、要有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按理说现在趁自己年轻,应该多学习,掌握更多本领。 爸爸刚刚当兵时,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战士两年时间,放弃了所有休息时间,全部用来补习文化。 当然,后来机缘来了,才有军校招生录取的机会,否则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我。 当然,你与我有着本质的不同。 你现在的文化已经是本科了,而且也是公务员了,但也还有研究生啊,可以把自己业余生活搞得丰富多彩一些啊。 现在是知识爆炸的年代,不学习如何跟得上形势?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当年我当兵的时候,你大伯送给我一个本子,写了一首诗,最后两句是:不要空言了了事,少年浪投无远谋。 你大伯这一句话, 我永远记住了,而且也忘不了。他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位“导师”。 当年,我几乎一个月给他写封信,他都会及时回信。 我认为我没有虚度时光,一直在努力,为自己及家庭争光,另一方面也要给你做榜样。 这是爸爸多次给你写信的目的。 此致 敬礼! 父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