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龚书弘

刚刚挂了电话，吴阿姨一下子哭成了泪人，身旁的老喻已经记不清，过去的16年里，妻子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什么情况？”

“凶手，凶手抓到了……”

老喻听后心头咯噔了一下。16年前，年仅9岁的女儿小喻在农田里被残忍杀害，尸体在不远处的藕塘中被发现……这些年来，夫妻俩久久无法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刚刚50岁出头，两人便都已白发苍苍。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让悲伤再次逆流而上，但同样，杀害女儿的凶手被抓获，也是老天对于正义莫大的眷顾了。

【乖囡】

9岁女孩被人杀害

被发现时全身多处外伤

父亲能干，母亲持家，女儿懂事，儿子乖巧。在当时，这个美满的家庭让人再羡慕不过。

2003年10月12日，老喻像往常一样出门，到不远的工地里开拉砖拖拉机，妻子吴阿姨则在安顿好儿女的午餐后，便到亲戚家一起干着手工活。可下午6点多，吴阿姨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只有儿子和侄儿，儿子说姐姐下午拿着菜篮去菜地里摘豆，一直没回来。

菜地离家也就500米左右的距离，一开始，吴阿姨以为孩子在别家玩耍，到村里四处找女儿，都说没看到。不一会儿，村里人都被发动起来寻找喻家女儿。

晚上7点多，吴阿姨和村里人来到自家菜地上，看见地上放着篮子还有一只拖鞋，豆梗上有新鲜采摘过的痕迹，但是女儿去哪儿了呢？此时，吴阿姨心里有些发慌了。

“囡！囡！你在哪里？”天色渐暗，她一边喊一边往田野深处走去，在不远的橘子林里，一件大红色的衣物格外显眼。没错，这就是女儿当天穿的裤子。

秋天的夜里风声呜咽，仿佛是女儿在远处呼唤，吴阿姨坚定地往“声音”来源走去，离橘子林五十米处，有一口小藕塘。那个时节，藕塘里满是败落的荷叶和杂草，而在这里，女儿的尸体被发现了。

她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发现女儿的那一刻。平日里活泼懂事的女儿，面部朝下静静地躺在藕塘中，脖子、肩膀、胸口等部位有明显的伤痕。更痛心的是，离开时，女儿仅仅只有9岁。

【彻查】

专案组进驻村子4个多月

五代刑侦力量不懈追查

案发后，义乌警方立即介入调查。

首要调查方向选择的是喻家的“冤家”，但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喻家在村里村外口碑都非常不错，夫妻俩本本分分，不存在什么冤家、仇家。

由于受限于当时的治安条件，专案组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扎根案发地一带，对附近几个村庄的男性，尤其是存在骚扰倾向的可疑男子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考虑到作案地点特殊，居住在附近的人嫌疑较大，当年专案组对该案非常重视，进驻了4个多月，排查了近百名可疑男子，但收获非常有限。”办案民警坦言，近年来义乌治安平稳有序，实现了连续4年命案全破，去年更是实现发案数历年最低，但这起未破的命案积案却经历了五代刑侦力量，一直未取得实质性突破，成为了义乌刑警们心中的遗憾。

2018年，义乌公安开展命案积案攻坚行动。同年10月，义乌警方就通过DNA技术成功破获一起“白骨案”。在库的未破命案中，还有哪些有条件实现科技手段再检呢？今年1月初，刑侦分局对历年来未破命案进行痕迹物证梳理时，这起16年前的命案中关键的证据——生物检材再一次进入了刑警的视野。

原来，当时的办案民警在现场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毛发。命案发生后，警方就把这些证据寄给上级公安机关鉴定，但因技术和数据库限制，证据只能先存档。

如今，何不再次尝试，向科技要“线索”？

【转机】

女法医讲述如何“捞红鲤鱼”

真凶追查范围被大大缩小

至此，案卷重启，物证重新送检，义乌市公安局刑侦分局的杨静开承担了这一次的重检工作。杨静开已经在这一行干了15年，检验案件16000多起，直接查破案件3500多起，经验丰富。省厅刑侦总队以及金华市局刑侦支队专家也前来义乌增援指导。

最终，凭着细致和耐心，警方在原有的物证上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使得警方的搜索范围被大大缩小。“就好像捞一条红鲤鱼，原来是在大海里捞红鲤鱼，现在是在几个鱼塘里捞红鲤鱼。”采访中，杨静开这么形容。

很快，一名姓杨的前科人员进入了警方的视野，他的个人信息与提取出来的物证相关度高，更关键的是，杨某正是附近村子的人。

杨某会是当年的凶手吗？侦查组继续等待比对结果。不多久，检测结果出来，排除了杨某就是凶手的可能，但凶手极有可能是和杨某同个家族的。

吴微微是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法医支队支队长，DNA室主任，公安部DNA工作专家组成员，她和这个案子也有巨大的渊源，她就是当年鉴定该案物证的法医。听说案子被重启，吴微微特意赶到义乌来增援。再次走访现场，查看相对封闭的作案空间，吴微微认为凶手为杨某的家族成员可能性极大。

随后，杨某的家族成员成为了警方的重点关注对象。抽丝剥茧，终于到了关键时刻。从2月28日早上开始，杨静开对物证进行最后的比对分析，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而另一边，刑侦分局的二楼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一大队的民警们正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结果，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担忧，如果凶手已经去世……

“做出来了！”凌晨12点，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16年的等待和坚守，在这天夜里被无限拉长，苦熬和艰辛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告破】

沧桑变化仍一眼认出作案现场

如今住处与案发现场仅500米之远

找出凶手，锁定位置。当天凌晨1点多，犯罪嫌疑人杨某某在家中被警方抓获，凌晨5点，血样复核结果做出，杨某某就是当年的杀人凶手。

一开始，杨某某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办案民警张益平、黄得晨等人彻夜不眠，将口供突破，最终杨某某认罪。

2003年，杨某某刚满18岁，职高没念完就回家待业了，整日无所事事，浪荡在网吧、游戏厅等娱乐场所。

据杨某某交代，10月11日凌晨他从网吧出来，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被偷，于是从市区走路回家，大概走到五六点，天蒙蒙亮，杨某某看到路边有一辆废弃的拖拉机，就在车斗上睡了一觉。

醒来以后，杨某某继续在田野上闲逛，看到橘子林里有一个废弃的休息棚，占地大概三四平米，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角落里有几根木头、一把锄头、一把生锈的菜刀。

杨某某在棚里又睡了一觉，一直到下午两三点，他醒来看到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一个小女孩在摘菜。杨某某交代，联想到自己在网吧玩的暴力游戏，于是心生歹念，走到小女孩身后将其拖到棚里残忍杀害，随后抛尸至附近的藕塘之中。

16年来，杨某某尽管成了家，有了两个自己的女儿，但依旧四处游荡，没有一份固定工作。案发的田间乡野早已变了样，橘子林也变成了竹林，但杨某某仍第一时间指认出了案发现场。如今休息棚仍在，但墙体倒塌，只有一个大致的形状。

而这里，离杨某某现在的住所仅仅不过500米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