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国带领村民在悬崖绝壁上修路。资料图

绵延不断的深山,蜘蛛般悬挂的汉子,枯裂如松皮的双手,沾满泥土的鞋袜,像极了寓言故事里的“愚公移山”,这一幕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湖北店子坪村的悬崖绝壁上。

一天一双手套,一月一双胶鞋。8年来,“愚公支书”王光国带领600多名村民,一锄一锄,一钎一钎地砸向绝壁顽石。他总说,“我们几百个村民,只要埋头苦干,炸山开石,一米一米地凿,总有打通的一天。即便我们这辈打不通,还有下一辈人!”

修路穿破的鞋。资料图

滴水终能穿石,8年后,他们终于在绝壁上打通了一条“天路”。湖北店子坪村从此涅槃重生,实现了从武陵山区最高寒、最偏远、最贫穷的穷山村到脱贫攻坚“标杆”的华丽转身。

“这条‘绝命路’,一定要打通!”

湖北恩施店子坪村位于武陵山腹地,平均海拔1200多米,绝壁连片,交通闭塞。走“天梯路”,吃“天河水”,庄稼“望天收”,住土墙瓦房木架子屋,曾是这个村子最真实的写照。曾几何时,那条悬挂在陡崖上的“鬼见愁”古盐道,成了他们唯一的出山路。

湖北恩施店子坪村村民筑路现场。资料图

在王光国眼里,这条古盐道是“救命路”却也是“夺命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水面上浮着一具尸体,我认得那是邻村的一位大爷。”时隔多年,再谈起小时候的这段经历,王光国的眼里还有着难以抑制的伤感。实际上,在此之前,也曾有数十位村民葬身悬崖,无数牲口跌进河底,“学生在半岩悬崖上走路,都有摔下去摔到河里摔死了的。”

亲眼目睹了死亡的王光国,对深山无路的绝望体会得更真切。那一幕就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他的心在淌血。2002年,王光国当选为店子坪村支部书记。那天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条‘绝命路’,一定要打通!”王光国默默在心中发誓。

王光国带领村民在悬崖绝壁上修路。资料图

“猪卖了!倾家荡产也要修!”

“路是店子坪村祖祖辈辈的希望啊!我们的根扎在这里,不是生存在这里的人,可能无法理解我们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说干就干!他上任之后要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修路!

在悬崖绝壁上凿开一条路,其难度是很多人所无法想象的。当时,很多村民都说王光国疯了!店子坪村地处深山,由于交通不便,所有的货物都要靠肩挑背扛,运输成本很高,建造同样的房子也要比邻村多花四倍的价钱。“公路没通,天旱的时候,吃水要在河里挑,村里人娶媳妇都是难事。”修一条能通车的路,是村里几代人的期盼。即便是这样,没钱没技术甚至缺少人力,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条路能修通。但,王光国相信。他说,倾家荡产也要修!

开山没有炸药,他就把妻子辛苦喂养的7头猪全部卖掉,换来的四千多块钱都买了炸药。或许在别人看来,这7头猪算不上什么,但对于王光国的家庭来说,这几乎是所有的积蓄啊!“我哭了,他拿到钱后,转过身也哭了。农村喂几个猪,卖几个钱,太辛苦了。他又没有在家里帮过我多少忙,就卖点猪,他都给我把钱拿去修路了,我想不通啊!”看着突然之间空空的猪圈,妻子的眼圈红红的。

为了把村民组织起来,他挨家挨户去做思想工作,嘴皮子都磨破了。“修!只有路修通我们才有出路啊!”村民被感动了,一呼百应上山修路!

王光国带领村民在悬崖绝壁上修路。资料图

绝壁上的第一声炮响!村子就有希望了!

2005年腊月初九,沉寂的绝壁上第一次回荡起了隆隆炮声。

70多岁的老人,20岁出头的女人,能干活的都来了!村里的汉子腰间系着绳索,手持十多公斤重的风钻,像蜘蛛般悬挂在绝壁上,艰难地凿出一个一个炮眼。山风刚劲,将他们吹得摇来晃去,他们不得不一次次调整姿势,重新开钻。

因长期修路而枯裂的双手。资料图

清早八点多上工,直至深夜才回家。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就用烤土豆作午饭。离工地近一些的村民,就在家里煮好米粥,端到工地上分给大家。“有时候会感觉做不动了,没有物资,撬也撬不动,打也打不动。”

修路的热情,让村民们拧成了一股绳,但资金的缺乏,是他们最大的难题。为了修路,家里只要有闲钱,王光国都会拿去买雷管和炸药,村民们也都不定期地为修路捐钱捐物,有的甚至卖粮食捐鸡蛋。但这远远不够!怎么办?大伙犯了愁。“好几次感觉都要修不下去了!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湖北省财政厅推出减补政策给予了我们一定的资金支持,交通管理部门也选派技术人员对我们进行现场指导。”就这样,王光国带着村民一步一步地坚持下来了!

店子坪村公路修建完成。资料图

“只要工地上有一个人上工,我就陪你上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2007年3月18日的那个深夜,王光国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心随着千余方石砌驳岸,一起滑向了深谷。想起白天的那一幕,泪水决堤,所有的辛酸一拥而上。

白天,王光国来到卡门修路工地,40多位村民正在砌驳岸。王光国招呼村民们休息一会,坐下喝口水。当最后一位村民刚刚离开驳岸时,突然间一声巨响,村民花一个冬天修起的千余方石砌驳岸,瞬间滑向深谷。整个工地上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几秒钟后村民们才回过神来。

“当时,妇女们忍不住哭了,男人们的眼眶也湿润了。这条驳岸,是村民们自带干粮、每天两头摸黑用石头一块一块砌起来的啊!”此时的王光国,眼中同样满含泪水。但是,他知道,此时他不能哭,因为他是村民的靠山和主心骨。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哽咽着说:“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所有的人都躲过了这一劫……只要人在,我们就要继续修路!”

巨大的打击让村里的很多人都沉默了,可是王光国并不甘心。王光国告诉大家:“路,修一寸就多一寸;不修,始终就没有路……只要大家有信心,我就有信心;只要工地上有一个人上工,我就陪你上工!”

半年后,王光国就带着大家又上了工地。锄头、钢钎和铁钻在岩壁上开凿的“叮当”声,伴着空压机的轰鸣声持续在谷中回荡。这一响就又是五个年头。2013年,路终于通了!那一夜,王光国彻夜未眠。

“公路通了,还要通一条致富路”

陡峭的河谷口像一道天堑屏障,阻断村民脱贫致富的脚步。现在路通了,但是怎样带领村民致富呢?这又成了王光国的另一桩心头事。

“店子坪村人均耕地少,必须选择高附加值的农产品,才能带领大家尽快致富。”充分考虑了店子坪村的地理条件,王光国又开始带领村民发展猕猴桃、烤烟、魔芋等绿色产业。王光国心里清楚,带领村民共同致富和当年开山凿路一样,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是,只要大家认准方向,一起坚持下去,店子坪村的这条致富路也一定能够修得通。

王光国带领村民发展绿色产业脱贫致富。资料图

后来,他又带领村民兴建猕猴桃采摘园,发展乡村旅游业。去年,湖北店子坪当代红色教育基地培训学校也建立起来,前来观摩、学习的人络绎不绝,30多户农家乐火了!一部分的人富了,但剩下的村民怎么办?王光国不断思考,探索出“1+4”的发展模式,要求1个党员指导1户农家乐,1户农家乐带动4户村民发展产业,带动100多户村民共同致富。

如今的店子坪村,早已是另一番风貌。路相通,水到户,产业旺,民风淳,猕猴桃、烤烟、魔芋等绿色产业初具规模,民俗旅游、红色旅游悄然兴起,网络信息4G全覆盖,老百姓的房子也改造了一百多户。该村年人均纯收入由1000多元增至8000多元,2016年已经实现整村脱贫。

闲下来的时候,王光国总喜欢站在高处,远眺那条盘旋在绝壁上的公路。他说,那种感觉是幸福,是满足。从筹备开工到公路建成,整整十年,各种艰辛,我们无从知晓。我们只知道,施工八年,王光国带领村民累计投入义务工35000多个,开挖土石22000余方,用不到16万的资金,创造了180多万元的工程量的奇迹。

他说,修路是这辈子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即使我们这一代人牺牲十年,甚至是半辈子,只要能为后人开拓出一条路,我们值了!